本次对谈“给他放假,给她放假!给TA放假!!”于2020年10月10日在扉美术馆进行。展览“搞搞震 冇帮衬”策划人及艺术家葛宇路基于其在扉美术馆替班工作一个月后的不适与困惑,邀请了两位阅读海量,视野开阔,经历丰富的朋友,来一起讨论解惑。同时也邀请了工作忙碌的快递小哥,以及美术馆的同事,希望基于他们的视角,能更客观的评价讨论,以校正认知偏差。
浙江大学传媒学院博士后, 毕业于墨尔本皇家理工数码民族志研究中心。群岛的学徒,拍摄和写作亚洲历史层累中的杂音。独立杂志paan的发起人和编辑。从12年7月开始做快递,刚开始是负责东川路东华东路区域收派件业务,做了一年多区域更改到中山二路为主,到14年底升为机动一直到17年,中间兼职司机拉货,也拓展了外围淘宝收件的合作,在17年中秋前接手了东山口附近的区域的承包,做下了这个小站点一直到现在。 葛宇路
1990年出生于湖北武汉,2013年毕业于湖北美术学院,2018年于中央美术学院取得硕士学位证书。是本次展览“搞搞震”的始作俑者。
今天请来了在座的几位朋友,首先右手边的这位是张舸,他现在是在浙江大学传媒学院做研究员。然后左边这位对方,她之前一直在东南亚那边驻扎了很久,每次跟她聊天我都特别有收获。她现在正在清华大学读博士。所以喊过来的这两位朋友都是阅历丰富,读书也非常的多,然后对很多东西的分析我都觉得非常透彻,所以希望他们过来能给我一些启发,讨论、指导一下我这个事情怎么进行下一步的一些实践和行动。然后同时请到另外两位似乎不是这个系统里面的朋友。一位是附近中通快递派送站的快递小哥陈礼锋,以及彭雪莹。雪莹平时自己喜欢做戏剧,然后有很多阅读和写作,但她同时现在也受雇于这个美术馆,在扉美术馆是一名员工。他们俩的身份恰好又提供了一个相对我觉得客观一点的视角去评价整个这一次的这个事情,我的“搞搞震”究竟是不是没帮衬等等之类的。因为我们都知道快递小哥日常的工作其实特别的辛苦,那相对于美术馆来说,他们的工作之间的差异是哪些?以及我们现在很热衷于讨论的这个外卖员等等之类这种或者被系统化,或者狗屎化的工作等等,这中间可能有特别多值得讨论和和分享的一些细节。我简短地说一下我的学术工作:我想用民族志记录和再现网络文化中的各种“无聊”和“无意义“。除了一些人类学的方法论和写作方式,我致力于耕耘一个新的领域:无聊研究,英文讲boredom studies。每一种语言的和无聊类似的词的词源都不太一样:比如英语中的boredom或者boring或者bore原意是慢慢地打穿一个洞或者一个圆柱形的空洞;中文中讲无聊字面意义当然就是”冇嘢讲“,他们描述的状态当然是有一样的:一种是很慢但是不停重复地做一个动作,而无聊基本描述的一种语言上的枯竭。目前对无聊的研究主要分为两个方向。一个以现代性为线索,把无聊当作现代以来才普及的一种主观情感状态,比如本雅明说大众文化之后,无聊像瘟疫epidemic一样增长。这里的无聊既是一个人的个人状态也是一种集体状态,在某一个时间段一个人或者一群人没有了某种形式的即时的娱乐。这个角度往往在看消费文化导致的注意力的分散,产品和时尚的更新换代非常快,得不到即时的满足就会无聊,大多数人都陷入 无聊-被刺激觉得有意义 – 再度陷入无聊的循环。从这个角度当代的被研究最多的角度大概就是智能手机了。我个人认为这个角度是非常有问题的,其一,它虚构了一种不可知的现代化之前的浪漫想象,比如一个有韧性大家都没有距离的乡村社会,而无聊是现代性带来的一种缺失,一个现代性造成一个不可修复的空洞。其二,它很轻易了普遍化了很多细节问题,而在此角度的无聊往往直接被放大到了一个历史或者技术的高度。很多中国的学者或者文明评论也会以此下手,觉得中国加速的现代化导致了某种存在性的社会病痛和精神世界的贫瘠。第二种角度就是以审美和当代艺术的角度看待无聊,这种看法不把无聊当作一种个人性的撤退,言下之意是说,无聊不再作为一种被动的在获得满足之前的暂时或者病态状态,而是一种主动的审美意义上的把无聊作为一种意志Will。这个无聊并不是有趣或者感兴趣的方面,而是一种潜在可能带来新的审美体验或者新的兴趣。这个角度的无聊通过一种深刻的无法满足的缺失来强迫我们反思日常对想象力的限制,反思我们的存在,然后从这种无意义中创作出新的意义。Haladyn批判了国际情景主义把无聊当作反革命的说法,无聊被当作一种审美策略可以督促人反思自己的状态。审美化的无聊就像一个特洛伊的木马,逐渐混入了商品化的商业社会,然后它有一种辩证的可能性。无聊能够打断对商品的无脑追逐,无聊是先锋艺术的批判利器,通过过度使用商业社会比如商业电影的审美设计和逻辑来暴露它,如果现代主义是要把一切都加上一个意义的话,先锋艺术把“无意义”审美化了。这个角度也有自己的问题。把无意义审美化后,这种策略泛滥,反而加强了生产意义的压力。一个电影批评家看了安迪·沃霍的家具电影,不敢简单直接的说这个电影仅仅就是无聊而已,怕丢了自己的架子。这造成了一种情况,这种审美化的无聊确实想故意制造不舒适的一种无聊的焦虑,但是这种焦虑并没有带来它预先的大众化艺术想要的全民思考/反思,他没有带来感官上的刺激 – 预期是想要打破观众对刺激的期待 – 但是一旦滥用之后,结果给人造成了审美压力,简单的说就是我是不是没看懂啊,然后我们需要一个批评家出来写一篇高深的文章来解释下。审美化的无聊想要达到的效果是一种深刻的无聊,一种存在性的危机,所以产生了新的思考。但是这种预想假设了某种审美教育,而这个教育的不存在(或者根本不可能存在),反而加强了一种审美的鄙视链。波德里亚非常精辟的概括了这点。he [the spectator] literally consumes the fact that he understands nothing and that there is no necessity in all this except the imperative of culture, of being a part of the integrated circuit of culture democratisation of arts has paradoxically merely strengthened the privileged status of the idea of art, culminating in this banal tautology of ‘art is art’. . . [and] as a corollary, the consumer circulates in all this in order to experience his non-enjoyment of the works.
观众消化了他没看懂这个事实还有这都没有必要除了这就是文化的需要,或者说成为文化整体闭环的一部分……艺术的普及反而加强了艺术(作为理想状态)的特权,体现于艺术就是艺术这样的同義反覆……必然结果就是,消费者在这中间循环就是为了体验他并不欣赏这些艺术品。
我想提出第三种可能性:无聊不一定因为欲望得不到满足而挣扎,无聊也可以是对无意义的接受。这个发言的开端是来自于对以一个广东人为主的微信群和恶搞微信群的长期观察。为了保护大家的隐私,我不方便说这个群的具体背景,但是大致是集结在一个很另类的音乐label周围。这个群有一个很标志性的问候语:“有冇废野”。咩为“废野”?就是很废的东西,可以是一句话,一个迷因(meme),一个截图,一个是视频。这些可以是很搞笑,很absurd,但是都很简短,也许可以让你笑几秒,悲伤几秒,然后又回到拿着手机百无聊赖躺着的状态,再问“有冇废野”,或者抱怨道”不够废“。“废”在广东话中是一个很特别的词,我的基本角度就是,不是看到“废”,就是马上排斥,纠正,而是再想想“废”给人的力量与安慰。另外有一个最近因为一些政治原因充满了各种意味的词,“废青”。谭咏麟最近有一首歌同名的歌,给出一个定义:“在现况一刻百事无成叹气再蹉怨 悲剧人生 胜负已注定……全情投入作战 收入无定 难捱但卻不放弃 因尽过全力博得尊敬”。这首歌当然不是鼓励大家去做“废青”,这个背景我在此并不想做讨论大家也明白,我在此只想说这个词在广东话中广泛翻译。词中的定义:在现况中卡住无法前进,叹气,然后觉得胜负已定;工作再努力,收入也不稳定。这是一个“废青”的定义,当然谭咏麟在说要继续努力不要放弃,那么“废青”定义其实就是要放弃了。这个放弃不只是放弃努力工作供楼结婚生子,放弃个人”发展“的机会,而是放弃某种意义的梦想和希望, 即是幻灭。但是我想说的是,幻灭和失去方向感并不是阻碍生活,而是生活的一种基本状态。 美国学者Lauren Berlant有一本很有名的书叫做《残忍的乐观主义(Cruel Optimism)》, 说当普遍意义上的美好生活的愿景完全无法实现的时候,还维持朝那个愿景努力的乐观主义是非常残忍的。她问的问题是,“当有足够的证据美国梦早已破灭,为什么人们还是愿意追求一些不可能实现的关于good life美好生活的愿景?”乐观主义变成一种毒因为希望只是带来更多的失望。寻找生活的目的与意义当然是主流价值,也有可能是大部分人认同的。把无聊,无意义和什么都不做通过一个阶级的角度去理解的话,就被简化为两个极端:一个打工者,一个工人无聊是因为没有什么可以做的,因为没钱消费;一个有钱人觉得百无聊赖是因为可以做的事情太多就不知道做什么好了。这样的一种阶级划分方式也划分了压迫与边缘化— 这是社会科学的主要研究角度,即找到结构性的不平等和关注个人能动性对这种结构性不平等的抵抗。比如文化研究的发起地伯明翰学派,会研究青年亚文化的仪式式的反抗,比如音乐和时尚。这个亚文化的角度至今还在统治中国学者对青年文化的解释。这个模式当然可以解释很多形式的青年亚文化,甚至这个理论本身成为了一些青年反抗主流审美的范式。但是这个角度的重要缺陷是,你看到街上有一个人穿的短袖上写了一句非常激进的口号,那个人可能是一个激进青年,但是更可能他们并不在乎,那就是在淘宝上看到的一个短袖而已,价格合适,看着顺眼。丹麦学者Frederkisen加了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有的人选择不在乎,这不是不再相信这些美好愿景,而是放弃了这整个美好生活的愿景本身?Frederiksen研究了在格鲁吉亚首都的一群废青,不稳定的工作也没有什么追求什么也不在乎的混日子的人。他提出了一种快乐的悲观主义,并不是要取代残酷的悲观主义而是描述一种放弃希望的释然感。英文有两个对立的概念在中国也是适用的,叫做incel和volcel。Incel是说一群所谓的愤怒的“底层”男性,想要得到更好的生活,赚到钱,买到房,得到女性的青睐,而由于男女不均衡也好社会不平等也好,他们无法如愿,于是就是非常愤怒。这本身当然就是男权逻辑,这也是社会的基本运作逻辑之一,这种来自所谓incel的愤怒也可以看作一种残酷的乐观主义,他们觉得有房有车有女性青睐是理所应当的,而现他们穷而且也无法改变穷实现这个离线,成为泡影,因为愤怒。Volcel就另外一群人 他们接受了无法找到配偶的现实,也接受了一个人度过余生的现实,工作之余保持自己的一些简单的日常仪式。在日本有时这也叫草食主义。这也许就是一种快乐的悲观主义。哪怕这种也没有脱离男权和资本主义的基本逻辑,但是他们至少并没有被希望和现实的落差折磨。从agency,能动性,到不行动,并不是否认意义,或者对意义的追求,而是看到不追求意义的人的存在,也不把这类人立刻归为病态和需要纠正的对象。还有说我的什么都不做,并不是de Certeau说的La Perruque(the wig)大概就是描述上班摸鱼懈怠作为一种抵抗。我并不强调这个抵抗的过程。而是说不仅仅是有了目的才会导向自由。没有目的和什么都不做也可以被当作一种自由的角度。一个人无聊可以不是穷没法消费也不是富有所有太多选择,而是可以是一个很简单的解释:他并不在乎。根据Frederkisen,这种边缘化并不是说的社会对无聊和无所事事的人的边缘化(比如把无聊当作一种病态),而是社会科学研究本身造成的。所以我并不是站在学者的角度去批判整个社会对无所事事的人或事的鄙视或者边缘化,而是站在社会科学的边界说,我们自己在忽略一个很重要的话题。我当然说的不是政治意义上虚无主义,而是一种日常展现出来的虚无主义情绪。这个意义上,非常符合尼采的一个描述:一个虚无主义者不是相信虚无,而是放弃了对这个世界的相信,而相信另外一个理想化的,虚构的世界,一种羡恨交织ressentiment的产物。这种日常的虚无主义不是一个存在主义的议题,即怀疑或者自己,这与Beckett的漠不关心的接受更相近,意义当然有了危机,我们可以选择被这种危机感淹没也可以选择坦然接受。所以这种虚无主义最后追问的问题是为什么,而是那又怎么样呢。谢谢,说实话讲得有点深,很多地方我不太完全能跟得上,平时我书读得也不多,但是最后那一段就落到nothing和something,这个事情我确实也是有些思考,顺便也是解释一下这个展览题目为什么是这样一个名字。就是说当然但事实上我们总是在追求一个something的时候,是因为我们的视线选择性地把价值投射到了一些值得投射我们目光的一些对象,但事实上这个对象是平均状态分布在我们身边的。那为什么有nothing被我们忽略,认为它不是一个需要投射目光的东西,这个是一直我很感兴趣的目标。因为我觉得做艺术可能并不是去生产一个好像以前没有见过的奇观似的东西,而是尝试着去反思我们的视线为什么会选择去忽略一些对象,这个投射和忽略本身非常反映我们的价值观系统。所以我是从这个角度去考虑这个nothing和something的。所以在美术馆其实大家每次来都会去看上面宋冬老师《无界的墙》。那当然是很棒的作品,然后以及美术馆里面每次也会有一些各种各样的物件,或者是装置或者绘画或者五彩缤纷的,或者各种形态各异的,你不会怀疑它是属于艺术的东西,它一定是属于something。不然你过来到底看什么呢?但是大家从来都忽略这边这个办公室里面的这个状况,会觉得她们是不值得去看的,她们其实是维持这个美术馆运转的不可或缺的一个角色,如果没有她们的话,美术馆可能就直接坍塌了。她们每天做的事情离艺术非常的遥远,但是她们却是一群离艺术距离最近的人,所以这个中间会产生一种非常荒诞的一种矛盾。我们总在谈我们在城市中间的生活,我们现在老说城市是需要有艺术的。就是会邀请很多艺术家做一些公共那种我们称之为菜雕的东西,就一个不锈钢或者什么的东西竖立在街头,城市的转角,或者一个大型的仿拟态的什么雕塑,这本身没问题。但你想想没有这些雕塑这个城市可以照样运转,但是你能想象没有快递小哥的一天的日子吗?我简直会崩溃,我每一次急的时候,包括我这个展览能够撑下来,都是因为他们快速的物流,把一些资源迅速的递到眼前。但是他们不是一个需要投射目光的对象,为什么他们成为了一个nothing,成为一个被消失被隐形的状态,所以这也回到我这次展览里面去做这样一个动作的原因。所以我觉得接下来我挺想邀请这个雪莹跟陈礼锋两位分享一下各自的一个工作状态,我们就直接进到下一个环节的讨论。先请陈礼锋分享一下你的工作状态,虽然我们想要关注,但是依然还是有很多不熟悉。你们工作的状态,包括你一天的日常生活,你怎么开始你一天,然后你休假你有哪些痛苦,或者你在日常接触中间跟这个城市的关系,我们其实都挺好奇的。大家好,我叫陈礼锋,我是东山口附近这一片的那个中通快递的一个收派员。其实今天来到这里也有点巧合,坐在这里好像跟他们几个,除了年纪差不多,其他的好像都挺不一样的。我是大概10年左右来广州这个城市的,一个农村的孩子直接上广州,然后在13年跟朋友踏入了快递这个行业。快递行业那时候应该算是刚开始的一个行业吧,你们应该也都知道快递之所以会慢慢地变好,也是因为你们的努力让马云上市了,双十一越搞越好,我们也就越来越忙了。我13年刚开始进来做快递员的时候,一天的派件量也就大概是100来个吧。那时候各方面对快递员来说,不是很好,购物的人也不是很多,但是到现在,我之前做的那个区域,已经变成了两个人在做,他们的配件量也达到了200多300多,这还只是平时的一个工作量。其实对于我们快递员来说,比较痛苦的就主要这两个方面,一个是时间,一个就是投诉的问题。我相信在座只要网购的人,多多少少应该会对我们快递员有不满,然后打一下投诉电话,这是我们比较困扰的一个问题。然后时间呢对快递员来说,处于一个全年无休的状态,你要调一下休息,都要找同事顶一下的。一年到头的休息时间可能就只剩下那个春节的十来天吧,大概是年前二十七到初七左右的一个放假时间,初八初九上班,就一年的正常休息时间就这么多。当然这还是我们这些四通一达的,如果是顺丰啊,还有那个邮政啊加上京东,它们春节都是需要人值班的。主要除了它们这三大公司,其他公司基本上都是有十来天的左右的一个年假。然后我们快递员的工作时间大概现在就是早上7:20左右,那个早班车开始到了分解,分解完大概就是8点或者8:30开始出去送件,送完以后回家吃午餐,大概1:00左右开始中班,然后3:00左右有三派,派完以后一天的派件的工作量就大概结束了。然后就是如果有一定客户电商的话,就去客户家上门进行收件,工作也是挺简单的,收入来说呢,跟你们手机上看的快递小哥月入过万差不多,其实在我自己看来,这个是很正常的事情。在一线城市,特别在这附近工作累一点,但是一个月入过万的话,基本上80%的快递员都是可以达到的。如果按照平均下来的话,他一天也就是300到400左右的收入。但你们要考虑一下我们的工作时间,是那些公务员一个月的两倍多还不止的。所以我们快递员的工作,它主要还是用自己的时间去换取这个报酬罢了。然后呢就是收入来源无非就是两个,一个收件,一个派件,然后我们吐槽一下这个行业吧,快递这行业其实我做了这么多年,还赋予了我挺多的,最直接的就是金钱。而且刚刚这位老师说的什么?有钱人的无聊啊或者是没钱人的无聊,我们快递员好像也没什么无聊的,一天到晚除了忙还是忙,换句话说,想要有一个无聊的时间很难,可能说相对它会比较少,每天下班回去倒头就睡。我想问一下大家一个问题,最近你们双十一的网购,特别很多女生,你们应该给马云贡献了不少的业绩吧。你们有没有尝试过双十一到25号左右,晚上12:00有快递员打电话给你,喂喂谁谁,你现在到楼下来拿着快递的这种感觉。晚上12:00左右,那如果说这个时间段有个快递员给你打个电话,他说让你下一下楼拿个快递,特别是有点冷噢,你在被窝里让你现在拿快递,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是想要投诉他还是说句你辛苦了,还是说辛苦了请你喝水,这么晚来给我送快递。但是对于这附近来说,特别是双十一双十二以及近年来那个京东搞的什么618这些有的没的活动,这些对我们快递员说是很常见的一个问题。只要各大电商平台一有活动,我们就累死累活了。所以我们快递员今天吐槽这个快递呢,有两点,第一点呢我们的工作是相对比较难,因为这是我们工作的性质。第二点呢就是大家对我们这个服务行业,包括这个外卖啊或者你们平时叫滴滴啊,多一点理解,少一点投诉。因为怎么说,你们最简单的一个电话打去各大公司,全国这些可能你们本意只是想问一下你们的快递到哪里去啊,但是只要电话一接通,对于快递员来说,他就是一个投诉的状态,投诉呢就意味着扣钱。还有一个就是对比较直接的,有些人比较懂投诉,他就投诉到邮政去,一个邮政的电话接通快递员就1000,按照一个快递一块钱的话,大概就得1000个件的工作量。邮政的话,一个投诉电话进去就是直接不用什么原因啊,只要接通了那就是1000块。然后如果说这1000块按照附近这些老城房子9层的话,1000个9层,那就是大概大概9000层的一个楼梯。所以我是想说的就是大家对快递外卖超时超点这些都是挺正常的,就是能够少一点那个投诉,而且送一个件一块钱搞这个投诉,对快递来说还是挺不划算的。其实就算我是做快递的,我也搞不清我们公司是怎么赚钱的。最简单吧上半年来说,一个全国各地可能包括那个新疆西藏那边,全国那种大型的电商,它的机械的费用,一个快递发出去的费用,你一天有多少个件,就是平均不管哪个省一个件这一块多,除了港澳台就是国内的一个件一块多,这样之前是要1块5左右吧,但是东山口附近这边的派件一个件也是达到1块5,收件也是收1块5。啊我现在做快递我也理解不了公司的赚钱是怎么赚呢。可能说越秀这边的派件费比较高,但是番禺啊白银那些好多地方的派遣费统一都是一块钱。所以说这个像它每年在9月份的时候,双十一之前都是常态。双十一之前的那个派费,收件的费用,现在上升到一块多,就属于一个正常的区域,但是它的那些快递员的派送费也不会有调整的。所以说一个快递员他一天送那么多件,通常说他的工作也是那个派件,一天派了300 、500,一个月发多少件,一个月多少钱,乘以他这个量,就是他这个月工资,当然只要是快递员,不管是哪家公司,他每个月或多或少都会面临一个罚款的一个存在。像这边像这边我比较熟悉,像附近这个我档口门口有个韵达,它每天的每个月的费用派件费用大概能达到11000 、12000,但是他总要有那么1000、2000,是这个月的罚款,这些里面包括那种所谓的延误,还有破损件,还有那些丢件吧,因为你们也知道现在很多那种蜂巢啊放门卫啊,说实在的,快递说是送货上门,但是现在真正能够送货上门的话还是比较少的。绝大部分还是放门卫,可能说给你打个电话都没有,直接发条短信,这些都是没办法,他的量太多了,他必须采取这种工作方法。如果说每天300个件每个打电话,那他光打这个电话的时间就得需要多久啊?然后你们可能都感觉快递工资挺高的,其实如果收你们这个散件10块钱呢,我们的一个快递员的利润确实能够达到一半的利润,甚至是6成。再看省份,如果是广东省说你们一个件10块钱、8块钱,算你们个4、5块钱好了,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这个一半的利润是有的,而且还是对快递员说是纯利润的。如果快递员送你一件,他收你10块钱,那工资交5块,但是他一天的那种收件也就收不了多少个了,区域里面哪有那么多人卖东西发件的。但是相反,如果说我合作了一个比较大型的天猫店,或者是拼多多店啊我一个店赚他一毛钱,他一个晚上给我发5000个,那我也赚几百块钱啊。而且很简单,我只要把那个车倒过去,货箱装满发货可能一两个小时就搞定了。所谓的那个薄利多销嘛,你数量多了肯定就便宜了。所以我们快递员的日常的工作大概就这样,大多都是有困扰的,你想去哪里玩呢干嘛,基本上可能性是很很小的,你白天就没时间了,那晚上你要出去玩一下,他明天也上不了班,你要放在这里有两三天,这更不可能了。所以一年到头除了上班上班上班还是在上班,也包括每年的清明节啊那种国庆啊这些节日我们都会依然会有人来说有一些急件嘛,那有一个这样的件,你就得什么事都放下,回过头来给他去送这个快递,所以导致了我们现在快递员就是时间一个是长,可能工作时间做久了,也不是说十几个小时全部在那个工作,但是他的时间呢就锁死在这里,每天必须7点多上班,上到晚上就是附近来说的话算是比较早,下班了大概7点、7:30的左右,但是时间也差不多有12个小时。如果在白云那番禺或者是郊区那些,那就时间会更长了,他自己包括他每天晚上那郊区的电商多,他也就晚上也要去收件。另外一个就是呼吁一下大家对快递员包括外卖员啊这些做服务行业的吧,多点理解,少点投诉,有什么事情呢多打一下那个派件员的电话,不要动不动就打那个全国热线。我听上去都是血和泪哈,我以为我知道这个行业很辛苦,但听你聊完以后,我就觉得依然是超出我想象的辛苦哈。这说得有点惨啊,但是在我的角度来看哈,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去适应这样一份工作。比方说你觉得你需要休息吗?当然这是一句废话,你当然需要休息,我好奇的是你怎么去平衡你这个需求呢?你不可能像机器一样每天不停。我挺好奇的。如果到了那个阶段的话,身体生病啊这些感冒啊,刚才漏说了一点嘛,我们快递其实就不怕这个什么夏天啊温度多高啊,更怕下雨的天气。雨衣有的时候都得先披在快递上面而不是我们身上。所以你们在路上应该很多都是有看到,我们就是很实际,自己淋雨顶多就感冒。但快递淋雨呢?主要一个原因呢还是跟人民币挂钩,就是不想被罚款或者说客户投诉,有些东西有些快递是不能淋雨的嘛,你要去赔这个钱的。因为这个现在到你手里啊天气这些东西没有什么人情味可以讲了,不要说天灾啊干嘛啊没办法,有时候台风天有些要求你那个送快递一样就要去送了,就像在这附近就比较直接,广东省人民医院跟中山附属医院里面有一些药物呢是病人急需的,你台风天也要去送,还有那些什么医院那些什么什么试剂,你超过时间了,它这东西有问题了,那你就要负责。就这么简单,所以说到底我们快递这些投诉啊,其实都是跟人民币挂钩的。你一个月虽然说也不多也不少,有那1万块钱的收入,但是你也抵不住他那么几下的罚款啊,对不对?听上去有点沉重,就是我在享受这个城市便利的时候,其实是因为你们在维持城市的运转。还有一些快递员,他们年纪相对大一点,不是我们比较经常想象的那种特别年轻力壮,很能打的,他们每天送一个固定的量,一个月赚个四五千块钱就差不多了,他们甚至会认为快递是一个养老的行业。不知道你有没有接触过这种快递员?前面你说的这种是存在的,因为这种的话他主要分布在那个顺丰,还有邮政,还有京东初期那种就有,因为这三个公司它是有社保的。而且有工龄限制,除非他自己离职,公司是不会开除他的。但是对于我们这些四通一达啊,包括汇通啊,以前的国通啊,是不一样的,它这些都属于一个承包制的。不过顺丰、京东它是属于直营的,像现在的顺丰,它到了后面这几年,好多新招进去的员工都是劳务工来的,不会像以前那个的员工了,他属于一个劳务工,所以他这些人在它们那三个公司有的如果说做个十几年,那他做个养老,他区域慢慢会缩小,或者是分到一栋大厦一个好区域,那就每天的件送到楼下,他就自动收下,刮风下雨跟他无关。但是在我们这些四通呢,每个人去的这些不是说你想干这几天,几百几十个件不做,那不存在的。这个行业会有一个淘汰制的,你做不来肯定要有淘汰的。因为它这个承包区的老板,他不是善人,他也要赚钱的。所以他就直接给你扣掉了,而且对于我们来说,我们的工资呢就只有收件和派件,说什么福利社保,就连一份简单区域的意外保险我们都没有,只有一份工资。那如果说福利啊,就只有在顺丰跟京东了,可能邮政比较好,邮政它所有的福利都有了,它过年过节那种什么柴米油盐的面啊什么都会帮,那对我们来说是没有的,像中秋节老板心情好了,这个账发200块钱了,买个月饼啊,过个中秋节,要不没有也就没有了。那可能说一个月两个月会有时候组织一下大家聚一下团餐之类这些就有。那其他的什么你们想象中的那些福利一概没有。嗯。快递行业里面有没有晋升机制?比如说是不是在中通干了一些年后可以跳到顺丰?一个快递员在这个行业里如何成长?这个是有的,这个像我们这种四通一达的话,基本上是从那种做快递员,然后后面跳成那个区域的承包,这个是有的,企业承包你就当一个承包一个小站点,当一个 b级站点吧,成为一个小老板,这种是有的。我给你理一下什么叫一级站点,二级站点,那个一级站点呢大概这个越秀区总共有三个一级站点吧,一个是广州越秀,一个广州永福,一个就是中华广场。越秀那个站点那属于一级,属于他们一级站点下再划分的小块呢,就属于二级站点,大概就是这样,然后再下去的话可能就是比较常见那种菜鸟驿站吧,这种属于一个小档口或者市区这些的。但是那种说什么竞争这些机制呢,其实在这种在我们这块地一直上以后,就像你这种普遍还是没有了,特别在四通一条,但是呢在顺丰跟那个京东它是挺多的,它有一个幼儿园,还有一个站的站长,区域经理。据我所知呢,就是今年跟去年京东的好多那种区域经理呢,是从那个顺丰挖过来的,这是京东那些什么一个区域的一个经理,就是管的好几个站点,这样今年京东呢是从那个顺丰那里是挖了不少。但是邮政呢它是国家的,算是不管他做得好跟不好,那所以他那个机制想进邮政就不是说很容易了,而且不是说你想进去就进去的。但是作为那种管理层呢,就是会挖来挖去这个比较多的,但是如果在四通一达的挖来挖去呢还是比较少的,因为快递公司的那些老板啊基本上都是浙江桐庐县城的快递老板,基本上全是那个县城出来的。再给你们举个例子吧,就是我之前有个朋友是在海珠那边做那个一级站点的,他做的呢还不错,但是呢广州中心就要去回收他,因为浙江那边他们有个浙江人要来接,要跟他谈一下转让他那个站点,但是他做的挺好的,不同意。那广州中心那边直接有人等你合同到了直接回收,然后给那个人做,这就有一种强制性的一个东西存在,所以这不管是哪个行业都有一个潜力的。所以他本来如果说他那时候转给他,最起码能赚点转让费,但是合同到期广州中心直接不跟你签了,直接给他一个老乡关系户,这些没得说了,你只能吃哑巴亏了,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情况。所以这种挖来挖去的这个现象呢,基本上存在,只是在顺丰、京东的话,这两年挖的是挺多的。但是顺丰来说呢,毕竟它是走的是那个高端的一个服务吧,它的一个快递的收费跟我们这个差得挺多的,好几倍的一个收益。就刚刚一听已经很多地方是大大超出我的想象,但是我后来就想到美术馆这一块,其实工作也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美好。我随便抛一点引作例子,比方我听说某美术馆,大家都去过,门票200块钱一张。我听说的是副馆长在它们那的工资月薪是8000,就不如眼前快递小哥的工资。但我们一想象这个美术馆多高端啊,大气上档次最好的地段,我们都去拍照,然后那艺术家你感觉每件作品都价值连城是吧?你没想到其实这背后也藏着很多同样我觉得不亚于快递小哥的血和泪,所以接下来也请雪莹分享一下她在这边的工作。我最初来美术馆觉得这应该是一份蛮轻松的工作,10点上班,7点下班,工作期间可以接触到艺术家策展人,学习和体验到另类的、好玩的事情。其余时间则可以自由支配,做自己的事情。当时是抱着这样子的期待进入到一个所谓的美术馆系统内部。进入到系统后才发现,有些工作跟想象的有出入(当然了,可能每份工作都会跟原本想象的有出入)。比如说有些事情是偏行政类的,还有一些体力活,以及基本是多线程交叉工作,很少有不被打断的时刻等,这是我之前没有想到的。大家如果有先看葛宇路的展览再来听这个对谈的话,会看到他在替班时期拍的叠发票的教程、搬运处理各种东西的视频,以及工作交接文件等等,其实现在展厅展示的就是我们日常工作的一部分。大家第一印象可能觉得美术馆员工接触的都是一些很高大上的艺术家和策展人,但是你进入到内部之后,你要对接的除了艺术家策展人之外,还有布展团队、工程、物业以及很多具体落地的方面,以及需要作为中介的角色连接观众和媒体。也就是说对接的东西不是单向线性的,而是发散且同时进行的。每次展览开幕大家都会觉得哇有好多艺术家啊作品啊很开心什么的,但是其实在开幕这一动作完成前,我们很多时候是非常忙碌的状态。因为以往我们做展览项目并不是完成一个再去开展下一个,而是几个在差不多同一时段进行,有时时间撞车了也没办法,而且每个交叉进行的项目都涉及以上提到的各个层面的对接、落地和传播。很多时候不可能每个环节都如预先安排的那样顺利,也要兼顾和应对现场复杂的情况。另外一方面,很多时候美术馆员工做了很多工作,但在工作完成后,常常就“消失”了,名字不会被提及,处于一个尴尬的“nobody”的位置。于是会倒过来想,为什么自己当初会对美术馆有那样一个自由和美好的认知?似乎自然而然地觉得相对之下艺术机构肯定会比其它行业更尊重并鼓励个体的创造,这个“自然而然”的认知是怎么来的?又是什么导致了期待与现实的落差?当时听到葛宇路说要给我们放假这一想法时,我们都很惊讶:“真的还是假的?”“当然是真的咯。你们平时那么辛苦,这次展览就给你们放假。”怎么说呢?就像刚刚提到的,很多人以为美术馆是很高大上的,一般观众来其实是看艺术家和作品呈现(现场拿装着小西红柿的盘子作喻),不会看到整个展览生成过程背后的东西(桌子上其他盘子,代指除了艺术家外还需要对接的布展团队、工程、物业等,以及一杯茶代表美术馆内部),或者说这中间被一个东西围起来了(现场拿桌上的纸巾挡在盘子中间),因此观众只看见放置于前景的作品。然后现在就变成是葛宇路,他原本是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指盘子里颜色鲜艳的西红柿),他就突然掉进来了(现场把小西红柿扔进那杯茶里),然后又因为西红柿是焦点,就是艺术家他本身是一个焦点,然后大家的视线会跟着他转移到这杯茶上,留意并困惑为什么西红柿会在这样一个位置上。西红柿与茶的错位,让这一片原本被遮挡住的区域突然被点亮了。 最初聊关于“放假”这个想法时,有担心过会不会变成将我们直接从“背景”的位置一下子放置到展厅作为“前景”,或者说直接作为被观看的“作品”本身。如果是这样子的话,无形中其实会造成一种身处动物园的局促和不安感,“放假”与否就变得微妙。但葛宇路没有这样做,他还是很善良的哈哈。因为作品就是他替班,我们放假,但是要怎么让观众知晓我们在放假呢?这涉及到一个呈现的问题,所以当时我有悄悄的问过葛宇路,诶是不是需要拍些照片写写文字什么的呀?然后葛宇路就说:“我连暗示都不敢给。”就这一句话我印象很深,也很感动,他说如果还要你们去拍照记录啥的就相当于变相让你们工作,但放假嘛就是去玩儿。一般来说我们放假时的记录会变成展厅里用于展示的资料,但其实没有这一步。所以你们不会看到说我们在外面很开心地玩,而是看到展厅这里是空白、没有东西的。可是这个“缺席”是整个展览让我觉得最棒的部分:当观众面对这一片空白时,相对应的画面其实是在美术馆之外正在享受连休一周的假期的美术馆员工,而这一画面又会串联起以往展览时美术馆员工经常是开展前一周都没有休息、接连加班的场景。“空白-假期-加班”,作品“缺席”的呈现与作品核心的“放假”以及以往的“加班”场景叠合,这之间的落差产生了某种张力,也许可以稍微将我们惯性的思维拉松一些、尽可能看到隐藏的联系。这也许最能表达这个展览的核心吧。个人想法。现在在这个现场,就有一位同事刚刚休假回来。她刚刚过去的这个假期其实才是真正的“作品”。我刚刚看着她和葛宇路两个人就忍不住想笑:因为如果是同事身份的话,葛宇路在这里其实不是葛宇路,他其实是正在被替班的希翎(美术馆同事),但其实包括现在这个座谈,他又不是说是单纯的同事这一个身份,而是突然冒出一个艺术家的身份。所以我觉得很好玩的是他身份的那种游离和重叠。回到之前的比喻的话,就是他这一个西红柿进入到这杯茶里,我有时看他觉得他就是茶,有时候看他又会想到他其实是西红柿。举个例子,有人看展时会对正在替班的葛宇路说,哎呀你一个艺术家做这些东西太辛苦了。然后葛宇路会反问:“我做的工作并没有超出一个美术馆员工日常做的工作,我可能工作量还少一点,完成度不够她们高。可是为什么你们会觉得我辛苦,而从来没有人说她们辛苦嘞?”这一个西红柿帮这一杯茶发出了声音。原本这杯茶是没有一个聚焦点,没有话筒对着的,可是西红柿是一个所谓的焦点吧,就是它相当于是以茶的身份纳入到内部,但同时又以西红柿的身份跳脱出来去为这杯茶发声,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玩的东西。说到艺术,大家第一反应可能会想到创造力。“创造”似乎是要“生产”一个实在的东西,一个作品或是什么的,然后挂起来,放在展厅,被观众看见。可能很多是这样子的印象吧,但是如果认真看葛宇路这个展览,展厅里没什么赏心悦目的作品,而是我们日常工作交接的文件和一些视频。以致于很多观众来看展都不知道要看什么,可能会导致观众觉得好像它没有创造一个作品,和艺术没什么关系。很多时候受限于所谓正确的日常经验,我们容易对很多事情习以为常,久而久之,甚至会把一个仅仅是因惯性而维持的秩序当做唯一的真实。但是,葛宇路这个展览通过身份和关系的错位给我们提供一个新的视角,揭示出艺术生产和呈现过程中的联系,这个联系很多时候由于受限于所谓正确的日常经验常被我们漠视。回到刚刚关于“创造”的话题,就很多人觉得创造是做出一个很美或者很精致很抽象的东西,但它往往没有带来一个新的思考。观众看完回去和来看之前是一模一样的,没有带来新的认识,没有受到一点友善的挑战。这是创造吗?我觉得要打一个问号喔。相反,像葛宇路这样,看上去是制造了一个空白或者说缺席的状态,可是他把视线引导到一个原本灰暗、不被看见的地带,就好比说原本是只有展厅的灯是开着的,但现在葛宇路是走进美术馆内部把美术馆的灯打开了,观众就跟着他看到了之前没留意的情景和运作,甚至可能会引发对固有印象的一些疑问,从而导向新的思考和认知。这个看似没有生产“作品”但却激发新思考的过程难道不是创造吗?可能我以一个创作者视角,但很多时候在看自己的实践的时候,依然还是存在很多困惑,或者是因为我也在试图理解我自己嘛,所以刚才听雪莹讲的时候其实也还是蛮受启发的,她以一个旁观的视角去站在她的角度去理解我的这个创作。以及还是回到我最开始说的,我们其实缺失的是一种视线,就是把这种缺失本身揭示出来,会比你去制造一个吸引视线的、新的物件这个事情要有意思得多。因为这种视线确实背后包含了很多阶级意识,或者说是你价值观的一种体现,或者你的世界观,你认为什么是最重要的等等,这些都在里面。回到前面那个事情,因为我刚刚脑袋里就突然冒出一个张舸关于无聊的话题,如果说快递小哥他没有休息,那他是不是没有无聊的时间,还是说无聊在另外一个意义上来说,是包含他们整一段,甚至包括工作性质本身也会被另外一群人称之为无聊的。这个我不知道你(张舸)怎么看。先说一下刚才说到了创造性的问题,你说到了创造性的问题,比如说观众的期待是你在一个画廊里面,或者艺术馆里面看到的是某种意义上的创造。但是比如说如果你真要做一件作品,我觉得也许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命题。比如说,我去写作的时候不会考虑我有没有创造性、有没有创新这个问题。我觉得葛宇路这个展很有意思的地方,就是在于他并没有去代替谁说话,这个很重要。比如说,前段时间有外卖员这个事情变成了一个很热的话题,就有一些记者去采访,就是整个物流行业得到了一个所谓社会很广泛的关注。但是这一系列的文章里面有好多篇都是非常有问题的,因为它是一种代替性的声音,这个里面不光是一个角度和删减的问题,它根本没有展现出一个在物流行业工作的人,他们所在乎的是什么?陈礼锋今天说的这些东西,比如说你说的很多,你觉得你在乎的是什么?比如说你觉得这个无聊是一个不是一个命题,就是因为你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事情,你都在忙着工作,你大概是这个意思对吧?我说的这个所谓有钱人、没有钱人的无聊,我其实不是在说我同意这个观点,我的意思是说大家对无聊的这个理解,被这种所谓阶级的划分所局限了。就是说无聊是有很多很多种形式的,比如说,很多时候工作本身也变成一种无聊。比如说在美术馆里面这个工作,就像你(雪莹)之前对工作的这种期待,你觉得这个工作不是重复性的,你会觉得如果你去一个工厂里面打工,一定是重复性的工作、重复性的劳作,你在这个重复性的劳作里面一定得不到任何满足,或者说你会觉得很无聊。但事实上不一定的。比如说葛宇路刚才给我看的那个装米用机器封罐子,一个很重复的机械性的这个过程;又比如说我自己在大学里面很多时候看着好像我不用做很多体力性的劳动,其实我还要做很多比如说装订的这些事情,最后就落到我自己身上来做,是没有所谓什么秘书帮你做这些事情,都是自己在做,但是这些有时候这种体力劳动我并没有觉得那些事情很无聊,我也没有觉得这个事情是完全浪费时间,觉得我所有的时间都应该放在读书写作上面。这种重复性的劳动对我来说是不无聊的,就是我觉得是有满足感的在某一种程度上。但是这种东西很多时候是没有办法去用一个语言直观地去解释出来的,就是语言本身就有局限,但是由于我们对无聊有一种非常范式的,还有这种无意义,对这种东西就处于一种很自然的去鄙视它,或者总是想追求它的时候,反而就让我们缺失了很多机会去看到。就是你去反思生活中,本来你就在做了一件事情。大家好,我叫对方,非常感谢雪莹、礼锋和张舸的发言,从他们的发言当中都学到了很多,尤其是礼锋讲的很具体的快递这个行业内的故事,但我不是特别同意张舸说关于无聊被阶级所限制,我反而认为我们对无聊的理解是太不阶级了。真的有时间无聊吗?张舸做很多关于直播的研究,他去观察那些根本没有人看的直播,我其实对他的研究里面有一点很震惊,就是真的有那么多人有那么多的时间吗?这些时间都是谁的?谁有那么多时间?今年初,我来广州协拍一个纪录片,导演的一个朋友住在某高档别墅小区,那时我们经常去做客,就发现他的朋友基本上一天都无所事事,她一直在等着我们来,给我们做饭,跟我们聊天,人特别好。后来有一天我们就不去了,我问怎么不去了呢?导演说她太无聊了,就是我们过去就总是陪着她,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我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无聊”在这个社会的分布不是均质的,就像时间在这个社会的分布不是均质。大部分为生活奔忙的人是没有时间的,我们的时间是被更大的社会结构所规定的、有节奏限制的时间。 我记得以前葛宇路和我讨论过,他的朋友在北京全职上班,周一到周五很累,到周末就想放松,想休息。那怎么休息?现在大都市的空间结构是这样配置的,你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真正休息,你只能通过消费获得一些看起来的休息,要么去看电影,逛商场,去公园,去餐厅吃饭,去酒吧喝酒。当我在北京社畜时,对这种生活和消费节奏是深有感触的,周一到周五赚的钱,周末全都花掉了,你会觉得爽,觉得这样才是度过一个周末,这样才是跟周一到周五的空间和时间拉开了,才能说是获得了休息,这其实是一种social tempo(社会节奏)。葛宇路在美术馆社畜两个月之后,他现在也有这种感觉,他也想周末就报复性的去消费,报复性的去玩,因为周一周五太累了,凭什么呢?所以我周末一定要休息。在这个社会上,工作和休息有非常多的矛盾,随便举个例子,比如滴滴。很多向租车公司租车去开滴滴的司机,每个月要给公司付租金。我了解的长沙的情况是一般每个月要给租车公司4500元,4500在长沙并不是很低,如果要还租金4500,一个月还要赚五六千的话,这意味着任何一个司机得在滴滴这个软件上每天上线时间10个小时以上,10 - 12个小时是非常正常的。但是滴滴有一个很变态的功能,就是它不能让你疲劳驾驶,所以司机经常开4个小时后,系统就不给派单了,它强制你休息,强制休息的方式就是不给你派单,这样你就必须得休息20分钟,20分钟以后你才会有新的单,休息和工作的矛盾完全被系统program好了,为了生计,你必须每天上线10 - 12个小时,但为了“安全”,你每4个小时必须休息。在这个系统里你有什么能动性吗?你完全没有,我可以不休息吗?我现在开得正爽着呢,为什么突然一下就休息了,但是不行。所以如果你们注意到滴滴,用了一下你会发现会弹出一个框,就问你司机是否疲劳驾驶,可能很多人没注意,就是它有一小行问司机是否疲劳驾驶,系统用这个东西来规避公司的风险,就是我强制你休息,所以我公司并没有什么,如果你出事了跟我公司没有关系,这是一个切割。刚刚葛宇路说到做艺术,怎么理解做艺术,他刚刚这句话非常有道理,“做艺术是改变视线”。这句话怎么去理解?我最早认识葛宇路的时候,葛宇路还完全没出名,我去看央美研究生毕业展览,大部分作品都很平凡,突然看到葛宇路,那个作品是在苹果社区(北京一个中高端社区)的小路上,因为很多小路没有路名,他就做了一个路牌,把自己的名字印上去,“葛宇路”放在那,过了一阵子,就被高德还是百度地图收录了。大家都以为这条路真的叫葛宇路,滴滴上可以打车到“葛宇路”,点外卖,那边的商铺也会叫葛宇路几号。持续了好几个月,后来因为这个作品被媒体曝光了,路牌被拔掉了,这个路现在也改成百子湾南二路了吧。当时看到这个作品,是很震撼的,这个人一定以后能做出来的。从那个时候开始,或者更早,他的作品就在试图改变视线,以开玩笑的方式跟这个城市、跟机制,跟更加密不透风、不可见的东西肉搏,他是幽默的,同时也是正直的,尤其是在目前这个环境里面,去跟不同的东西开玩笑,是有风险的。这次选择了一个美术馆。过了这几年,可能他把自己的创作脉络也阐述更清楚了,除了开玩笑之外,也在有意识地让大家看到一些不容易看到的东西。为什么一些东西是看得到的,一些东西是看不到的呢?具体的当然要分情况讨论,但总的来说是资本、权力、文化,设计师、建筑师、规划师,包括艺术家、媒体,各种内容的制造者都在共同设置一系列的标准,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吸引人的,什么是值得被拍照的,什么是不值得被拍照的。比如说这个展览,可能是很难拍到吸引人的照片的,这个展的打卡性太低了,远低于外面那个墙。最后想问的问题,是问礼锋的,问葛宇路的,问雪莹的,也是问大家的,就是在了解了我们的工作和休息有这么多的矛盾,有这么多不能自洽的地方之后,我们可以做什么?礼锋说我们可以少投诉,多理解,那我们还可以做什么,让大家都有一个更公平的的工作和休息的时间和机会呢?就比如说雪莹的工作,葛宇路的承担,让美术馆员工的工作被理解到了。在我们各自的工作范围内,就比如说想听大家说说在我们各自的工作领域内有什么事情是我们可以做的,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公平,其实也是更正常呢?刚刚对方聊到滴滴司机的时候,其实她说的很多东西我都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不是因为我像张舸一样是做研究的。而是因为我是学新闻的,喜欢和人聊天,会采访和写报道。采访其实就是与人沟通的意思,我就通过和不同人聊天来锻炼这种技能。所以每次打的我只要不是极度疲惫,我都试图跟人家聊天,一般情况下成功率都90%,就是真聊不起来的情况下,有个别极端情况就是他讲方言我实在听不懂,这种情况不叫沟通,这叫我听,不叫我跟他聊天。聊天特别有意思,昨天我在疯狂地工作,然后前天我跟朋友约了喝咖啡,他们在天德大厦里面,天盈广场有个店,他在天德店。然后我没去过这个咖啡店,然后我的定位就是这里的,然后我就去了天盈那个店,然后到了地方之后,我们两人都在微信上信誓旦旦的说,我在我肯定在你在哪里,我是怎样,你是怎样,为什么没有看到你,然后我就不得不在15分钟左右要从天盈大厦再到天德,现在我希望全广州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就是这两家店名非常像,但是他们离得并不近,那迅速赶到的方式只有打的。就在那时,路边来了一个司机,真的很巧,我就看它停在那里,那个师傅我不确定那里是不是可以停车,但一个出租车司机在那什么也不干,然后我一开始就有点犹豫要不要问他可不可以走,因为我猜他可能是就是已经有客人了,他在等,也或许有一个滴滴客人就是在等他。然后问了之后发现然后他只是在休息,他就是懒得开了,然后这边就正好可以停,然后啊那好那就走了。然后跟他聊天发现他是河南人,他还把他家哪个镇都告诉我了,但是我听不懂河南话,所以我不知道。然后我还知道了他家有三个小孩都是男的,然后他跟他老婆在广州工作,他们家小孩因为广州教育成本太高,都在老家读书。他大儿子念初三,那因为留了一级导致他大儿子以前喜欢的女生上高一了,他大儿子还在初三,就有那么个悲伤的故事吧,反正就聊了很多很多。刚才对方的问题是我们怎么样才能让这个社会变得更公平和更美好?或者说这主要是个体能做什么?我觉得就是真诚地和人去沟通,就是对话本身是一件非常疗愈的事情。就是我有这个习惯,我会和司机聊天。不好意思在这里拿张舸做个比喻啊,因为你看起来就是水平最高的人哈,貌似你是比较权威的。但我觉得张舸的学识不如我昨天遇到的那个河南司机,他走南闯北那么多年,他的生活经验简直是宝藏,我跟他从天盈到天德那段路就是18分钟20分钟,我就受益许多。就聊了很多东西,我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又很健谈,又很努力又很刻苦,然后又懂得给自己放假,在一个可以停车的地方想不开就不开,我觉得这能力我都做不到,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停下工作,人家就知道,我觉得这个人非常厉害,那就是你跟他聊天的时候,你自己也在变好,然后他可能觉得噢就是跟你聊天,我不知道他怎么想,他可能觉得这小女孩真烦,一路逼逼叨叨,他也可能觉得跟乘客聊天还挺有意思的。但是你也不用去特别在意别人怎样想或者自己怎样想,总之只要投入地和人交流就可以。但是大家有些时候就可能怯于和人沟通,啊什么没有办法真诚地做自己。但是我本人相信沟通是有力量的,就是一种很疗愈的方法。当然心理学上也有些心理疗法就是也有一些应用吧,这我就不说了,但我回答就是这样多跟人聊天,而且要真诚地和人聊天。我也想到为什么我要做这一次展览,就取这个题目。我解释一下,搞搞震、冇帮衬这个题目其实不是我想的,因为我不是广州人,是因为我在展览开始之前就已经开始试图给大家放假了。然后我慢慢发现其实大家在休息的中间其实迸发出了很多创造力。我这个展览比如这个空间现在定的这个样子,不完全是我的功劳,是雪莹跟希翎有给建议的。就是我当时有问她们的意见,当她们在一个比较松弛的状态下的时候,她们会提出一些她们的看法,觉得之前那个想法不是很有意思,那这样会更有趣。或者包括这个题目,就我清晰的记得是雪莹给提出来的,就是你会发现其实我作为一个艺术家,在这里并没有那种所谓的一个创造力,就创造力是一个甚至我可以说是一个幻觉,就为什么我拥有创造力,这个事情非常有趣。就大家总觉得因为我是艺术家,所以我有创造力;我有创造力,所以我是艺术家。那这好像就解释不了这个事情的源头。我觉得创造力是在于你逃逸了一段规训的一个系统,或者说你拒绝成为一个庞大机器的一个齿轮的那一刻开始,可能你就开始具备了。非常有趣的是办公室里面,当然大家不能去,写着“观众止步”那个墙上,就是那个挂满了各种工作文件的墙的缝隙,中间用马克笔写了两个口号标语式的大字,我觉得挺像工作中间的一个核心价值观。它这两这两个词是什么呢?“热情”、“创造力”。哇我觉得太有意思了,我在替班的这段时间,我恰好我就觉得这两项东西就没了,而它们就被大大地写在办公室里边,我每天在这里干枯燥的工作,每天都干着我不想干的事情,每天都是:“啊!怎么又来?啊!怎么还有啊?怎么又是这个?怎么没完没了?”然后我每天面对的就是我晚上回到家,尤其是前段时间要布展,就忙得不行的时候,我每天就是掰指头数我还有多少事情没干。然后我第二天早上在来的路上,从东山口那过马路,看着人来人往我突然就有那么一天我突然很崩溃,你知道吧?为什么呢?因为我一起床就看见手机上面十几条信息告诉我昨天这个没干、那个漏掉什么、什么赶紧补。然后我一想今天我的规划任务上还有十几条这样事情,十几条加十几条就是几十条,然后那个马路我就觉得怎么这么难过呢?我当时就特别特别受不了,所以在这个过程中间,我可以说我的热情和创造力基本上就没了。它只剩下就是墙上的一个纯形式的标语,所以那一刻我觉得我作为一个艺术家,我完全、丝毫感受不到所谓的创造力和热情。而另一方面就是我刚刚说的,就是那雪莹她们是不是其实有更大的可能性,如果说她们在这个过程中间能够从这个系统里解放出来,但我不知道解放能解放多久,因为我并不能带来一个系统性的一个改变,我不可能说这个美术馆突然以另外一种非常劳资平衡关系的方式去展开后面的工作,我提的意见馆长也不一定采纳,馆长采纳出资人也不一定采纳,整个美术馆的运作也是系统的一环,所以最后我说“冇帮衬”就是没有办法就是似乎无能为力,似乎helps nothing就帮不了任何的东西。但是在这之外,那我觉得就回应那个刚刚那位观众大王说的可能那就是增进理解吧。我不知道这个增进理解究竟最后能不能得出一个什么效果、或者目标、或者意义,或者回应一个什么诉求,但我觉得她,就是至少我在这个过程中间我觉得收获很多,这是我觉得可能这也是我做艺术的一些目的吧。这个展览,葛宇路写的工作日志每一篇我都认真地去看,有一篇上面写他一直在工作,然后休息的时候发现玩手机游戏的时间比之前多了很多。有时候哪怕是休息日,可是你很少感觉到说自己是在休息,有时可能是因为前几天的工作让精力消耗过大,所以休息的时候呢一睡就是大半天,然后可能中间也有一些临时的比如远程的工作,慢慢就进入一种很疲乏的状态。包括刚刚对方提到说很多人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看抖音,感觉有点像是以新的消耗对抗或刺激工作带来的消耗。当然这里面有一个自主性的问题,这个自主性有自己个体自己的原因,但在其他层面的确也存在系统对个体的消耗导致个体的能动性被一点点消磨的原因。因为扉美术馆是周二闭馆嘛,所以除非你是选周三休息,这样子才有连休,但一般的话是周二休息,然后再挑一天周六或周天这样子,很少是一种连休的状态。所以葛宇路这个展览很开心的一点是我们三位同事可以轮流有一周的休息。在葛宇路替我上班第一周我就去了贵阳,真的好开心啊哈哈。哪怕你知道他这个展览1月份就会结束,但每次假期都是很难得的体验,而且慢慢地会开始去思考工作和休息,怎么去平衡两者,以及工作之余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然后发现自己好像落下了很多原本一直想做,但是因为可能因为加班及其导致的疲累没有去启动的事情。比如说身边有朋友出来工作一两年了,很多时候看她都是处于工作狂的状态,当然从工作能力这方面来说她的确提高了很多,但另一方面的身体的状况问题,以及其实她原本很喜欢写写画画的,后面可能因为一直处于被工作消耗的状态,她告诉我说当难得空下来的时候,她已经写不出任何东西了,只想睡觉,只想购物。这样的工作状态其实很容易把人物化或者说机械化,就是工作要求你去把自己的某一部分变得坚固或者说有秩序起来,进而让你可以像机器那般随时运转,随时调用。当然工作的能力是需要培养的,但如果这个“被物化”的份额和比重变得越来越大时,人的状态似乎变得越来越凝固和狭隘,就好像你已经找不到一个切口去把自己原本的面目重新拨开的感觉。我稍微提供一个比较反方向的视角。我是一个前广告行业从业者,广告行业有一条“弹性作息”的规矩,就是我们前一天晚上加班加到2点,然后我们第二天是可以下午2点再来,就是点对点嘛,就加了3点,那明就第二天下午3点再来,我们就是这样子的。但是有一天我们前一天晚上加到2点,然后因为第二天有人要来我们公司参观,所以我们所有人都在早上10:00就到办公室,就是为了让大家看到座位上是有人的,我们公司还没有倒闭,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其实我不是不关注一些身边的人,而是我会刻意的去回避这种关注,因为我不想他们为我做一些额外的表演。因为我小时候是那种好奇心特别强的小孩,坐地铁的时候,我会扒在那个乘务室的窗户上面去看地铁司机怎么样操作,但是后面长大了之后,我就不会再去扒他的窗户了,因为我害怕他因为有人在那里看,而是要做得特别,就是变成是故意表演、不太自然的状态。我害怕他们要为我付出额外的精力去表演努力工作,这也是为什么我来看展我不会看美术馆工作人员的窗户。比如说,如果有人真的是刚刚好做完工作,想坐在那里玩一会手机游戏,但是我看到了,他们就马上要把那个屏幕划出去,然后看到这一幕我就会觉得是不是给人家添麻烦了,上班嘛大家都不容易,就不要让大家为我做一些额外的加班,我就出于这样的心理,所以会回避交流。比如说葛宇路今天在这里,如果今天没有这个活动,我知道你是艺术家,我来看你的展,我会说好,我很喜欢你的作品,再见。但是今天如果我们是一个这样子的讨论的场合的话,那我会知道说你现在跟我聊天不是为了加班,那我才会跟你进行对话。这个是我的视角。你特别特别善良,可不是所有注视都是带权力的注视,会让一个在摸鱼的员工忽然一下紧张起来的注视不是外来人的注视,可能只是领导的注视,上级的注视。比如说,假设葛宇路看到雪莹在摸鱼,她并不会紧张,因为他们是平级的,是朋友,他们不存在上下属关系。所以可能我觉得还是可以去跟别的行业或者说陌生人交流,因为你的那个在场对他们并不构成一个威胁。很多时候他们也挺渴望交流,尤其是很多长途工作或者重复工作的那种。
我稍微解释一下刚刚说的我们公司有人来参观,就是我们公司有人来看,参观就是参观的人,不论是领导还是要进入我们广告行业的小朋友们。我们表演不是说害怕领导来了,但是如果渴望进入这个行业的学生来了,我们不希望破坏他们那种关于行业想象的美丽梦想。就比如说我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我去扒地铁司机的那个窗户嘛,就算他们做的是很重复性的工作,他们也不希望小孩子看到原来他们以后想成为的是这个样子,或者进入那样一个行业。但是现在其实到了一个时间点,你应该告诉这些想要进入广告行业的人,你们上班有多苦,进来就是996,还拿不太多的钱。当我们能跟他们对话的时候,就应该戳破他们的这种幻想。
我以前在一个做纪录片的一个广告公司干过,做那个后期特效,所以曾经有过一段社畜但不自知的生活。而且其实比起现在美术馆的工作,其实那份工作某种程度上我觉得离这个所谓的创造还更接近一点。至少我可以决定某一个镜头、某一个特效的这个效果,它被如何呈现,虽然领导会提一个要求,但是我可以创造性去发挥,去超越领导的要求,我能感觉到我自己是存在的。但是这个地方我在填发票的时候,我大部分时候展现的是我不合标准的结果,不会有人认为你的发票填得很有创意。所以这个非常荒诞的地方就是她们每天离艺术特别的近,出门就看到。但是天天看对于她们来说,艺术就有点像一种负担,是很痛苦的,是意味着工作、意味着压力,意味着大量的沟通和和维护等等之类的。所以我当时就在想,虽然我帮不了太多,但是只能说在这个里面基于这样几个个体的视角,让她们换一个角度,我想告诉她们艺术也不一定是这样的,艺术也可以是开心的,至少对她们三个人开心,那当然有可能对观众来说就不是那么开心、不那么友善、不是那么一个美好的呈现和展现哈,那我觉得这是有必要的,因为大家可以打破一下艺术和对展览期待的惯性嘛。那其实之前有一些上班的就是社畜朋友来看了以后,他惊人地发现这个展厅看的就就是他每天干的事情,但是他并没有说“我很失望”,然后“浪费我时间,怎么还是这些”。相反他非常感动,他说“我这些东西原来也是艺术啊”。所以那一刻我觉得其实还是蛮有趣的一个事情啊。我想说个事情啊,我平常不是这么说话的。因为首先我不教书,而且我大部分的工作都是在做田野,所以我很少讲一些很学术的东西,然后我中文本来也不太好,然后我故意地选择这样一个方式去制造一种,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在表演一个角色,就是会有一个特别是跟陈礼锋的这种反差感,这种反差感会引起激烈的讨论,就会有人攻击我,但我本身就是这个意图,这也是我里面说了很多观点故意说得很复杂的缘故。我就想回应一下,避免有人断章取义。比如说边缘化这个问题,我说的不是整个社会边缘的某一群人,比如说整个社会边缘的物流行业的人,而是在说这个边缘化是社会科学本身导致的,社会科学现在去研究这群人,他的假设是这群人,他们是边缘人,是他们需要声音需要发声,而这个时候你代替他们发声,这才是关键的问题所在,因为你不一定知道他们想要什么,然后他们现在告诉你,这个很重要的地方就是他有一个媒介的过程,在这种时候社会科学做了一个中间人一个媒介的角色,我的意思是不需要这个媒介。从某些设计上我是在做一种自杀性的社会科学,我觉得社会科学如果说真正有意义的时候,它就没有意义了,因为如果说当事人可以自己发声,实际上陈礼锋今天他自己可以发声的话,为什么需要我替他发声?中介的存在是没有意义的,我是这个意思。你已经回答我疑问了,我不想再问了,我刚刚想问你的就是说关于报道对象心理的问题,然后我听了你刚刚说的就没有疑问了。因为我作为学新闻的,我写报道的原则是客观中立,我们不为任何一方发声。很多时候就是有一个客观的问题。首先我是觉得没有客观这种东西的,比如说陈礼锋的事情就应该陈礼锋来说,就没有什么谁替谁发声的这种问题,不需要谁替谁发声。这个替谁发声,发声两个字其实应该打一个引号。葛宇路这个展览其中有趣的一个点是:他本来就是以替班员工的身份在美术馆上班,就是他的身份既是艺术家又是美术馆的员工,只不过他是以艺术家的身份去进入这个角色而已。但是他还是有美术馆员工的这一层身份的,所以说“发声”的时候其实也是他在以员工身份发表自己在替班期间的观察和感受,而不是那类缺乏体验和认知却夸夸其谈的“代表”。我想非常短地回应一下张舸说的社会科学不需要替别人发声,首先我不认为社会科学只是在替别人发声。另外一个是语言的问题,就是比如说那篇引起广泛讨论的《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首先它非常扎实的调查时间、调查方法和和调查背景,以及它的呈现语言是一个能够让这个事情变成一个可以公共讨论的语言,这个语言能力,不是每一个骑手都善于使用的。这是一个事实——这个社会上有如此多层、多套语言系统,在不同的时候被不同的人使用,怎么去习得这样的语言系统和把这个语言系统打开,或者说把语言系统的隔阂给打碎,是我们现在要去做的事情,这也是我认为这个展览在做的一个尝试。事实上就是存在这么多种的语言系统的壁垒,而新闻或者说社会科学它只是一定程度上在嫁接这种语言系统的努力,虽然很多时候做得并不成功,可是我不认为它只是在替别人说话。不是,我不是说他是在替别人做工作,而是现在的很多社研研究、社会学、人类学家,他们的很多驱动力是一种道德上的驱动力,这种驱动力是非常有问题的。但同时也有非常多的学者,也是行动分子,不是只是在道德说教。我知道你说的是行动问题,但是问题是我看到了很多人,绝对是好心,但是办了一件很差的事,我看到了太多这样的情况。我不是在攻击任何谁,只是在展示另外一个角度。也许我们可以换一个角度看这个问题,不是说一定要以一种义愤填膺的方式。很多时候我想说的一个问题就是我们觉得有一个社会性不公的时候,在陈礼锋看来,这个事情是一个有谁投诉他的问题,是一个非常具体的问题。但是可能在社会科学角度看这个问题,会把它看成是一个资本主义剥削的问题。
是的,这个问题都是对的,我不是说对这种结构性的分析不是对的。但是总是有那句话,那又怎么样呢?对于他来说有什么改变呢?对于我来说有什么改变呢?那我们要改变,能做的那个事情到底是什么?我是想质疑这个东西,我不是说我有答案。张老师说了这么久,我也听了很久。其实呢,对于我来说,今天坐在这里对我来说纯属是一种意外,我跟艺术好像都不怎么搭边,但是跟这个无界博物馆的创立,我好像又参与了好多好多的东西。两年前,有一日下雨天在这里工作,大概来了六七个学生,在我这避雨,然后那一天,他们给了我一个挺好的回忆。他们来到我的档口,几个人买了好多吃的喝的,然后在那里弹吉他、唱歌,做了一个叫什么“茶话会”吧,给了我一个短暂的快乐。其实我感觉生活中好多就是知足,满足你的快乐就有了,就这么简单,而且刚刚说了那么久的一个话题,其实我感觉可以引发另外一个话题,就是生活中的一个无奈,好多都是,包括不管是哪个年龄段的,他做了这份工作,他喜欢吗?不一定,不见得,但是好无奈,他一定要去做。对啊。他为家人为小孩为某些事情做这份工作,所以他自己也感到很无奈,而且像刚刚说那什么外卖员,包括我们快递这些,很多东西都不是你去选择。你去选择这份工作,你肯定要去选择他的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对不对?这些东西都不是这份规矩去选择你,更多的是你去选择这份规矩。那你既然选择了它,那你就要清楚,包括我们选择做快递,快递是服务行业的,那你服务不好给人投诉,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都是相互的。我刚刚说希望你们投入多点理解,但是也没办法说强迫你们一定不要去投诉啊,所以这些东西都是相互的。所以生活中肯定是这样的,不管是哪个年龄段,小孩啊包括现在最简单的读书,有些人读书好了有些人读书成绩不好,他不喜欢读书啊,但是他还是要去读,很无奈,那父母又得逼着他去读,所以好多东西就没法有一个解释的,你选择了那你就要去做,至于它赋予你什么,只要你付出了有回馈了,你感觉可以就可以了,很多都不是付出和收获成正比,但你也没办法,有个七八成已经很ok了,对吧?啊,礼锋刚才已经回答了我想问的问题,因为我本来想问陈礼锋和雪莹,就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自己主动辞职,或者主动去跳出这个系统。就是感觉你们被困在系统里,然后好不容易放假了才终于有一个时间跳出这个工作的这种循环,然后真正去过一段自己的生活。那有没有想过辞职呢?我有很多朋友也是做艺术的,他们也经受相似的这种挣扎。我很好奇在这种挣扎里的大家有没有想过离开、跳出来。还是说就是可能像陈礼锋刚才说的,就因为生活的无奈其实没有选择?首先有个问题是存不存在一个机构,无论是艺术、广告或者其他行业,个体是不会受到限制的。也就是现实中是否存在一个绝对理想的环境,或者说是否存在一种工作职业是跟自己想象的相符的,我觉得这是存疑的。不同机构都面临各自的问题吧。其次,工作可以说是双向选择。用人单位选择我的同时,我也在观察和判断这个单位。个人觉得葛宇路这个展览的意义并不是引向简单地留下或者离开,而是将一些具有普遍性的问题和现象拿出来讨论、拓展开,并在这些讨论的空间里探索改变的可能。展览题目叫“搞搞震,冇帮衬”嘛,假期怎么着都会有结束的一天,葛宇路也会离开扉美术馆办公室,离开这个短暂进入的系统。包括他自己也说作品不会改变结构性的问题,还蛮无奈的。我觉得这个展览对于他自己来说也挺辛苦的,他不是说像什么在展览前一个月啊做了个调查,采访一下我们,然后最后就把这些东西播出来作为一个所谓的素材或呈现之类的。葛宇路还是很实在的,这种实在体现在他作品的身体性上,也就是说他不仅有概念,他肉身也在场。以美术馆员工的身份,展期4个月尽可能轮流替班,然后以艺术家的身份引导大家的视线,去听以往被淹没的声音。讲到这个,我也想回应一下替人发声这个事情:社会资源就是分配不合理,当你有这个聚焦点,或者说有引导视线到没有人关注的地方的能力的时候,为什么不这样做呢?这个很多的问题是中国不能说的话,就是中国的社会结构导致的,有些事情你做不了。比如说那个物流很多问题是工会可以解决,但是这个不可能,有些事情是做不了的,所以当然就有一些无奈的状态,就他说的这种无奈不仅是他工作的无奈,作为一个所谓的社会活动者也有他的无奈,很多事情做不了,这个时候你做不了之后就是这种妥协。我不是说我的差别是在哪里的,我不是把这种妥协和这种所谓的主观能动性想要去改变世界,做了一个对立面,我是想这种妥协它是也有好处的。至少就是我刚才说的这个演讲里面说的,他们至少没有被希望和现实之间的这种落差折磨。就像陈礼锋刚才说的,他这种无奈,他不是说没有选择,但是这样做了,也就这么做了,你要说给出一个解释,也没有解释,也没有必要去给这个解释,就不需要有一个这种解释性的延续下去,这是对于他来说。那么作为我一个研究来讲,我甚至觉得我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是做研究这种概念,就我这种身份我根本就不在意。就是说如果她在那里止住了,我也选择在那里止住。就我不再解释下去了,就是她如果选择不解释,我也选择不解释。我中间听了一个可能我不能完全认同的一句话,是关于说这些社科分析是无用的。错了,你理解错了。我说的意思就是说社会科学里的这些阶级分裂啊,这些社会不平等啊,资本主义导致的剥削啊,陈礼锋也知道,他非常的清晰,他刚才在讲述他工作的时候,讲的非常的清晰,这个利益怎么分成的,这是他非常清楚,他比一个研究者更加清晰,这些东西不需要任何一个外来的人去教他,告诉他他被剥削了,他自己非常的清楚。所以不存在一个需要我们来告诉他。你刚刚讲的是你和陈礼锋之间,但此外还有公众的层面,即更广泛的传播与普及。这好像这是首先一点,我不是在做一个,我不存在一个这点,我不喜欢这种所谓的教育工人,或者说有一个觉醒意识这种东西。其实我在看这个展的时候,我没有抱什么期待,因为就是其实我今天也不是来看这个展的,我今天是晚上要参加一个livehouse,然后听说这个美术馆,我就顺道一起来参加,我没有报任何的期待,然后这一点关于期待我待会会回应到你。所以说其实这个展的一个形式,我觉得可能更像一种行为艺术吧,我这么理解。对,可能更像一种行为艺术。然后有时候其实我还蛮羡慕那个艺术家,因为我记得我在好几年前我有一个想法是说,其实我还蛮想体验不同的一些人生,比如说像快递员或者说一个炒菜师傅,或者说是一个跻身模特手这样的一个个角色。假设我是有能力的话,但是后面因为就是我一直当社畜,就没有办法没有时间没有钱去体验这样的一个东西。所以从某种方面我是羡慕那个艺术家的。然后接下来就是我觉得从我一个感官下来,就好像你感受到了一种她们说到的一种无奈,然后会有一种就是期望的落空。对,然后我这里想说的是,首先回应你说的那个你觉得这个展览到底是不是创造?我回应这一点,我认为这个展览其实它并不是创造。对,这是我的个人观点,但我认为它是给我们提供了一种新的视角,去发现你们作为艺术家或者作为美术馆背后的一些东西,就像这位快递小哥他刚才在讲述的一些东西。对,我认为可能更准确地说它是带给我们一种视角去认识、了解,或者说是发现,这是我个人的一个感观。然后回应到最后说的一个就是无奈跟期望落空。我觉得我自己现在一个很大的感受,包括我出来社会工作这么多年,然后或者说去经历了一些事情,我也发现很多事情就是一个在幻灭的过程。就是你可能一开始对一个事情可能会抱着很高的希望的话,那你一定是会幻灭的。不管说是对于我们的工作,或者说对于你是对于美术馆的一个期待,又或者说是爱情。对,比如说你同居前跟同居后肯定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对,然后我的分享就是说,其实我有时候会觉得成长可能就是你要去接受这种幻灭,或者说你去接受这种无奈的过程。对,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应该是跟快递小哥是站在一起。对,我认为就是如果没有无聊的时间,那就忙着呗。我也想简单说两句,就是我不是学人文社科的,然后就是刚刚听到两位老师对于这个帮别人说话,以及是说让这个亲历者自己说话的一些争论呢,然后其实我自己也没有特别明确的观点,但是刚刚我的朋友就是她提到了一个沟通的问题,所以我觉得呢无论是这个媒介想要帮一些就是所谓的弱势群体发声,还是说它创造了一个机会让弱势群体发声,其实我觉得这两者都是非常积极的,也并没有说哪样更好。就拿我自己来说,其实我是一个非常“婊”的一个消费者。就可能在今天礼锋没有去说这些快递小哥他们自己的一些遭遇一些困境的时候,我就真的没有办法理解。我可能会打电话催促或者是平台上的一个信息、一个投诉会给他们造成这么大的困扰,所以说我今天在这里听到了他的发言,我就觉得非常有收获。然后就是那个困在系统内的文章,其实这是一种沟通吧,我觉得,是他更主动的一种沟通;然后呢这个困在系统里面的那篇文章,其实也是另外的一种拉近沟通的方式,就是可能它虽然没有直接让这个外卖小哥来说话,但是他写了他们很多的一些现状,写了很多他们的一些问题,它可能会导致我自己去进行一个反思,然后可能下次我就会说自己主动去启动这种沟通,去主动了解他们情况。所以我觉得这两种呃都是对于这个促进沟通是非常有意义的,所以我觉得其实今天大家讨论问题都都还挺积极。各位好,其实我今天也是来工作的,就是其实我准备采访葛宇路老师,我是大力。今天我算是工作吧,其实也算是一种无聊,就是我对无聊定义,就是也不能说定义,我对它的想象,它就是一个无限循环小数。像“废青”或者说三和大神那些他们都是个0,因为0.00000它也是一个无限循环小数。然后假如说像我们稍微好一点,比如说一些,我不是说等级高低之分,只是说比如像送快递或者是送外卖,这样的话他可能是一个相对比较机械,那可能就是0.21212121……这样,那可能每个人都是一个无限循环小数嘛,那只是说复杂程度不一样而已。然后第二个是我刚听各位老师在分享的话,是会觉得可能大家对无聊的想象是过于,就是非此即彼的感觉,感觉是我这个时候就是开心,那个时候就是无聊。但是在我看来无聊它可能是一个贯穿我们一辈子的东西,可能有时候我发现,有时候我没发现,有时候我眼睛被被工作捂住了我没发现我的无聊,其实就一直无聊,它就是像水一样一直泡着空气一样包围着我的那种感觉。所以所以像刚刚礼锋说的那个就是无聊啊之类,就无奈那种东西,就我自己的视角可能是会去看到他作为他自己,而不是作为一个快递小哥,或者不是作为一个他本身这个名字的人的时候,甚至他不是一个性别的时候,他只是作为他那个存在的时候,他所产生的快乐是在某一个瞬间,会让他那个无限循环小数变成一个无限不循环小数的一个瞬间,像刚刚说的有人唱歌就是他说的那个茶话会那种感觉,然后或者是像葛宇路他来做这个活动,就是把那个番茄投进那个茶的那种时候。就是两个无限循环小数相会了,它可能是相乘的或者相加了,这个时候它就变成了一个无限不循环小数,那这就是我们作为个体去突破所谓的系统也好,什么那种感觉一样。还有一点就是像老师刚刚说活在系统里面,为谁发声这样,其实我觉得那篇文章非常牛逼,我差点就每天转发一次,叫大家快看快看那种感觉,对,因为太牛逼了那篇东西。不是说我们要关注到某一个个体,说它里面某一个发言很可怜,只是说对于这个抽象的快递员的一个群体大家也都关注,那可能就是,噢发现他们其实原来一直以为他们是0.2121……,实际他们是0.111……。那我们可不可以让他们的循环小数更复杂一点的呢?就类似那种感觉,但是对于独立的某一个个体,我觉得我不应该,就不应该说我看到快递小哥、外卖小哥,我觉得噢他好可怜,我觉得这是一种带有优越感,其实你本身也是一个困在这个东西里面,这个系统是无处不在。但同时就是还有另外一个视角,就是比如说那一位他在里面发言,大家觉得很惨,就大家觉得这个是他很惨的一件事情,但是可能他会拿一篇文章说“唉看到没有,这个老师说的话”,跟朋友说“我被采访了,我10万+”、“这篇文章里面这句话是我说的”,那可能对他来说,同时它是一种苦难,同时它也是一种勋章。当这种视角更多的时候,你自己虽然还是一个无限循环小数,但你会可能会变得越来越复杂。就假如你把它换成乐谱的话,那就会发现噢原来我自己的生命之歌真的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高级。我觉得那像刚刚这位大王所说的就是说真诚的沟通,其实它也是一种相乘、相加,或者更复杂的那种做法。所以我就听了各位老师,会觉得说可能因为我就是从小都觉得很无聊的一个人,所以就一直就凝视着无聊,就觉得想想从中得到什么,像无聊像一个水一样,那可能有人会淹死在里面就抑郁了,那有些人啊我学会了游泳是吧?那我可以花式游泳,我可以蝶泳可以仰泳,那虽然我最后还是会淹死,因为最后没力气了,我肯定会沉在水里会淹死,但是过程中我游了泳,我可能为大家表演了一些精彩的泳姿之类的那种感觉。因为我也很经常观察快递小哥,小哥他们所谓的无聊跟娱乐,可能有时候它们是交替在一起的。比如说他会听歌,他会有些频道,很喜欢一边开车一边聊天多开心,就是说你在哪里堵车了,堵车不要过来,就那种感觉。就虽然他本身还是身处于这个循环中,但是他还是有一点快乐的感觉在里面的。所以我就觉得说可能大家也不能说完全是一种俯视的,就是说噢他们好可怜那种感觉。像抖音或者消消乐这种东西,以前我很看不起,说玩抖音玩消消乐就是真的行尸走路,但是真的我工作之后我发现有些时候我就想刷斗音,你可以说我怎么样。抖音它虽然也是所谓的系统,但是它就像在无聊组成的水的泳池中的一块板那样,我可以靠在上面,我可以休息一下,虽然它会让我肌肉萎缩,但是可能我靠一下之后我整个人就舒服了一点。就是所谓的系统它困住我们的同时,可能也是我们的一个浮板也好;就像一个笼子,困住你的同时它可以同时是你的盔甲,就它两个东西是看你怎么去看它。就关于无聊,刚有听到各位就包括无聊,还有包括说替谁发声一样。我是觉得这个展非常牛逼,我就过来看,然后,对,就大概是这样。说得特别好,不只是一些为平台系统工作的人被算法program,从更大的范围来说,我们所有人都被某一种时间、某一种空间所program。就是包括我开始提到的这种周一到周五的工作,周末双休,这也是一种program,也是如何program我们如何去理解工作跟休息。然后我刚刚想,就是非常同意你最后的那个结论,就是我们的相遇,就是我们这种可能被不同地program、不同的模式的人的相遇,让彼此生活变得更复杂。然后让这个pattern吧,或者说让这个东西拓宽,然后才会有更多更多的可能,对,非常同意你说的。
其实我还有点好奇礼锋,就是因为刚才好像你对那一段的那个认同度也挺高的哈。我蛮好奇的。因为他刚刚讲到那个什么无限小数啊这些,可能对于男生来说,对这个数学方面的话还是比较有点感兴趣的吧。还有他刚刚那个什么快乐跟工作交叉的,其实刚刚他说什么哪里哪里堵车啊,其实有一点在广州可能普遍这几年发生最多的是,“你现在在哪里?在某某个红绿灯啊、某个某个路口啊,交警在这边抓车啊,有罚款啦,你赶紧离开他。”嗯,是啊,这个对我们来说这个是挺瞬间的一个开心。因为简单的这样,这一块呢开车这个还是堵车,对于我们电动车来说那是不存在的。那对于这个抓车来说,就是某某哪里哪里有交警,有的说是有便衣啊谁谁长什么样啊,在那个群里刷的一下,那些便衣的图片,一下整个群几百个人,全部他们那些什么便衣长怎么样啊,在哪个路口啊一发出来。(这个是很强的)对啊,那或者说对这种信息的那种敏感度吧,梭的一下,全都出来。你像比如说工会,像最简单在这中山一路到中山五路这附近,一个快递公司大概有一般百来个人是差不多,几个快递公司,一个微信群也就差不多满了。嗯,对啊,而且有些更新换代跳来跳去啊在这个圈子里面。还有就是刚刚说的这种低级一点的那种猎头吧,我们公司现在招人你就拿工资,我们工资福利比你们工资好,要不你过来我们这边呢,我把你挖过来,我顺便还可以找老板要个两三百块钱,今晚补个宵夜,就是这种对我们这个娱乐的就是这么一个简单。因为我们某个区域的快递员,他辞职了,那缺人了,那我们有本事去别的公司啊,我们底薪或者配件多5分多1毛你挂了我们这边派件了,把他挖过来,那老板还得给你两三百块钱介绍费,那这点两三百块钱就可以当做我们晚上去干嘛干嘛,洗个脚或者吃个夜宵啊经费直接也下来了,就是快递快乐其实就是瞬间的也是挺开心,或者说是送个件啊、扫那个支付令的时候给你一瓶水啊,给你个面包啊,唉感觉挺可以的。而且在春节吧初七初八开始上班到正月十五,我们其实这段时间应该是一年之中那个派件最开心的时候,你们知道为什么?(有红包)有人说对了,因为在广州来说,它的红包呢不会很多,有时候1块2块5块10块,基本上你碰到20、50不可能的,但是呢5块10块有时候一天能收个七八十个很正常的,这种特别是那种阿姨,她今天出来拿快递,那明天的时候拿快递,她让她老公来或者小孩来,他同样也会给。对啊,就是到了元宵节之前都会有收到红包的,有些写在上面的什么学业进步啊,有可爱呀,什么类型的红包都会有,但是收了红包我们那时候你也是挺开心,但是那个时间有这个红包收谁都开心。而且像我们这种农村啊过了一定年纪了,基本上不会有人给你发红包,那做快递这段时间的红包可能比以往这么多年,从小到大收到红包的数还更多,(还更有过年的感觉)对对对对,所以这段时间这个快递员那个召集他过来上班,基本上很积极了,不会说拖拖拖拖到节后。初七初八年后上班,还有一个老板会有开门红给你,所以这段时间来回领货上班,快递员来说是相对最积极的一个时刻吧。(就可能别人看来你们春节加班好好辛苦,但是……)没有没有,这个不算春节加班,最后反正你过年放了七八天以后正常上班,而这段时间的话,他的快递工作量也是很低的,因为从全国各地发货过来,它也要两三天三四天的时间,我们这边发过去那边也要时间,所以这个时间差就是可以大家聚聚玩玩啊或者说坑一下老板,嗯都是这个时间段是相对比较开心的。嗯我觉得时间可能也差不多了,今天聊得都特别开心,我在中间还是受到蛮多启发的。我再回应一下最早那个大王说的那个相互理解,我听完这些之后,我觉得也可以间接回答对方的那个问题吧,就接下来我们可以做什么,怎么去促进一个更公平更相互尊重的一个环境。我觉得也许放假只是一个方面,但重要是这个如何争取到一个有尊严的一个工作方式。我觉得刚才礼锋提的那个那段美好的时光啊,我其实听了也特别开心。刚刚礼锋提到那个就是我们举办的第一回无界艺术季里Mapping工作坊的一个参展作品《快乐传递》。对,那我接着说啊,就是雪莹的意思是扉美术馆做过这样的活动。其实跟礼锋最早是美术馆馆长Jason介绍他来的,今天他分享得特别精彩。上次我跟张舸也聊到了,类似于一种具体的实践的智慧,就是说虽然在大的层面哈,我们如果谈一些抽象的,好像总觉得无能为力啊,就是包括张舸也说他是在被剥削中,他当然很清楚意识到。但在很多具体层面我们有很多可以改善的空间,包括我上一次也是我在做这个作品的时候,有一回跟美术馆一起开会,也是建筑团队安排了一个周二的一个活动来给他们增加额外的工作量。当时我就试图装傻嘛,我说啊明天不是休息吗?明天为什么要工作?然后他们都有点解释不清楚啊,但是那天因为这个装傻,引起了一些比较严肃的讨论,最后借那一次机会,最后有让领导层反馈这个问题和试图改进,让大家以后在休息时间都能得到休息。我觉得这个进步虽然只有一点点哈,从大的来说,依然是听上去感觉无处不在的绝望,但是这种具体的事情,不会再有额外的加班,这个事情一旦做成,这一小步进步,就能带来实在的喜悦,就像礼锋刚才在过年那会提到的红包一样。所以撇开那些大的那些框架或者说这种这种理论的话,在具体实验中间智慧可能是一点点的,包括刚刚也谈到你们微信群如何去反制和逃避交警与便衣,我特别喜欢那一段,它非常有趣地揭示了一种可能性,就是我们一谈工会,不可能。咱中国当下是不可能的,但是实质上他们做的有些事情,我们当然不能说这就是工会。但是显然我们在找一些其他的方法,尽可能让我们这个工作变得有尊严,我们找到一些我们自己的空间,这是实践中间磨合出来一种具体的智慧,它不需要被理论化地复述,但它确实存在,而且很多时候不被当做明确的方法去传播和讨论,不为其他人所知,但我觉得这些都是特别启发的地方。它展现了一种创造力,我在这里面感受到很强创造力,不是说是拍脑袋地出点子,它就是在生活情境中间如何尝试去协调去配合、去理解、去相互支援。所以我今天下午收获挺多,我的目的达到了,就是几位老师啊也来解惑。当然最后总结就希望各位观众也有所收获哈。我们今天就到这为止吧。